“不要啊!”
在那个刹那,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下拽着。只听到“啪”的一声,我脚下的梯子断裂了。我被吊在空中,死死地抓住手上的金属,不知道有没有踢到身下的欧荷拉。
那股白色的长绳一跃而下,一开始是带着微妙的曲线,而后迅速绷直。在那个刹那,我觉得手上的梯子也松动了。至少固定的螺母比刚才松动了一些,最可怕的是,这股力量还在继续。我很想马上蹬住墙,然后爬到石阶上去。只是怕还没行动,梯子就成了碎铁条。
“抓住啊,荷拉!”
“嗯。”
此刻,我唯一希望的,就是欧荷拉能牢牢抓住梯子。只要她不掉下去,我们就有希望。
“啪!”
别星希重重地砸在了墙上,鲜血在公寓楼的外墙砸出了一个红色花朵图案,就像头顶的艳阳。刹那间,血浆四溅,近乎把我的视线都盖满了。欧荷拉的头发上沾满了赤色的血滴,发丝都粘连在一起,连狂躁的风不能吹起它们。
我被牢牢地扯住,手指快要断了,终于没被绳子扯下去。
“星希!”
她居然还牢牢地抓着绳子,只是脸上没了笑容,取而代之的是从额头流到满脸都是红色的血水。风把血液从她的下巴吹落,一滴一滴的,像雨水般缓缓飘到楼下去了。
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,看着我们。
风很大,我听不到她的话,只能看到她嘴巴微微张开,说出了“对不起”的字样。
她松开手,依然盯着我们,远远向地面沉去。
——如果有一天我死掉了,你肯把我的手指保存下来吗?
——哎,为什么?
——就像蝉一样,就算是蝉死掉了,壳总是留在枝桠上。你知道吗?
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段话。
也许别星希说这件事的时候,已经预感到了什么。或许,这也不是她的本意。就像一个路边的算命先生无意间的一句话,没有印证或者预言任何事,却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一生。
如果蝉死掉了,只有壳还在,就有生存的证明。
“喂!欧荷拉,你能伸出手托一下我吗!”
“对不起……我只能伸右手。”
“好。”
没办法回头去看,我默默等待着,知道感觉脚上有了一股力量。让我知道它就像地面一样,足以对抗这引力。
我握紧了手上的梯子,孤注一掷。
跳跃。
如果不能抓到天台的石阶,我和欧荷拉就跟别星希一样,沉入二十四层的深渊。
我看到天空张开了拥抱的臂膀,像母亲的呼吸,层层叠叠的光线在此刻静止了,仅留下一股莫名的香味,证明时间还在继续前行。
天空朝我迈进了一步,我知道我在上升,哪怕是只升一点点……
在一个缓慢行进的梦境里,我看到墙壁在下沉,阳光在升起。还有一个双马尾的女孩,映入我的视线。她瞪大了眼睛,就像水族馆外的小孩观赏水里的海豚。
我的一只手摸到了冰凉的墙壁,另一只手只摸到了滑溜溜的灰尘。
完蛋了。
我危险地往一边倾斜过去,这样下去……我
刹那间,那只小手握住了我。
“啊呀呀,抓住你了!前辈!”
“小点声,笨蛋!”
“没事,警察叔叔们都去楼下了!好像楼下出了什么事情!前辈真走运!”
不,一点都不走运。楼下的事情就是别星希死掉了。我很想对她这么说。
果酱一只手抓住我,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。她用尖锐的牙齿咬开袋子,露出一大串黑色的、看起来很不入眼的浓稠液体。有点像沥青,也有点像呕吐物。
“不好意思,我怕低血糖,前辈!啊啊呀……巧克力都化了!”
就算这样,她依然把塑料袋的一角含入嘴中。融化的巧克力酱从她的脸颊和下巴肆意流动,沾到了裤子、衣领和头发上。
含着这样的东西,她想说话都做不到了。她发出了一阵“哼哼”的声音,然后用双手拽住我的手。
“哈!”
她大喊一声,巧克力酱跟塑料袋一起喷了出来,满地都是黑色的液体。
我被一股想象不到的蛮力硬拉了上来,巨大的力量近乎要把我的手给握断了。来不及喊疼,我已经到了天台上。或许对果酱来说,“糖”这个东西正如同菠菜之于大力水手的意义。
我就这样毫不费力地爬上天台,回身跟果酱一起把欧荷拉给拉了上来。
“啊,好险……”
我不得不感叹,在几秒钟之内感受到了人生的悲欢离合,大起大落。
“对了,前辈!别星希前辈呢?”
“呃,她啊……”
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,欧荷拉盯着我,此刻她紧紧捏着肩膀。我这才发现,她咬着嘴唇,满头大汗。
“怎么了,欧荷拉?”
“没。”
她松开捏着肩膀的手,手上满是樱红色的血渍。
在她左边锁骨往下的位置,插入了一根金属条,从她的肩膀贯入,斜斜地从肩胛骨下面穿出。
这段金属就这么贯穿了她的身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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